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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三影 HE(叁)

来源:哔哩哔哩 时间: 2023-08-28 14:34:51

《将军令》三影 HE(叁)

(十)

在镇北王府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时影便已到此半月有余了。


(资料图)

在此期间,唐三身边也并不安宁,又陆续来了三轮不痛不痒的刺杀,时影待在唐三身边,被昊天卫和唐三的影卫保护得很好,而没了内奸策应,这几回刺客连来到唐三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训练有素的昊天卫尽数灭杀,唐三大抵是为了杀鸡儆猴,又像是早已知晓何人想要他的性命,便再没留下什么活口。

戎羯使团的和谈近日也有了进展,当年戎羯与蛮狄沆瀣一气,在边关狭长的国境线上与北境军对峙,多年来袭扰边民,烧杀掳掠,多是无恶不作,而戎羯到底也是游牧国度,国力和兵力远不如蛮狄强横,与悍不畏死的北境军常年厮杀,损耗巨大,而唐昊为镇北王时,曾领兵在清风石谷内全歼戎羯先锋军,一举使其元气大伤。

也正是因此役,戎羯内部分裂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眼下这次和谈,便是戎羯国权柄交接,新的部落首领接任,主和派占据上风一举促成的。

但在唐三看来,戎羯主和只是一时势头,这是一个和蛮狄一样的狩猎民族,他们都是将“战争”看得很重的国度,主战派的理念根深蒂固,并不会轻易为人动摇根除,随时都可能死灰复燃。唐三相信,只要哪一日北境军露出了一丝弱势,戎羯便不会再守着所谓和谈的契约安分守己,临近戎羯开放的榷场和州城也会再度陷入被掠夺的危险之中。

强者为尊在国与国的博弈间仍旧是至上的法则,强大的军队无疑是捍卫家国安宁最重要的底气。

但如今的北境军.....唐三目光幽深,他想起了皇帝对他、对北境军的忌惮,想起了北境苦寒下被压缩克扣的军饷、粮草和药品,想起了远离边境的天斗中人对蛮狄和戎羯傲慢的优越感,想起了毫无危机感的天斗众朝臣。

北境军连年征战,铜墙铁壁的边境线和强势的军威震慑让许多的朝臣忘却了前方战士的惨烈付出,他们对胜利的唾手可得习以为常,对北境军的崇敬被滔天的权势麻痹成了恐惧和忌惮,国境线从未安宁,但为君者却早已忘却了外在的危险,只磨刀霍霍地谋划算计着要卸磨杀驴。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唐三自小便被教导的谶语,万没想到真的会应验在自己身上。

唐三从来都清楚,来刺杀他的都是哪些别有用心的势力。

令人感到可笑的是,他们忌惮北境军铁血的十五万铁骑,却又无比眼红这只手遮天的诱人权势。在他们看来,只要镇北王唐三一死,北境军便俨然成了一块可以随意瓜分的肥肉,任何继任北境军主帅之人都能立时继承镇北王同等的万人敬仰,坐收渔翁之利,将赫赫不朽的战功收入囊中,加官进爵,纵享荣华。

他们永远看不见,北境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魂何在,也永远不懂得镇北王之于北境军,之于整个北境的意义。

眼下,和谈将成,然而唐三的担忧却并不能同外人诉说,所有人兴高采烈促成和谈的时刻,他是万不能泼冷水的。

如果可以,没有人比唐三更希望和谈顺利,边境安宁,天斗再无硝烟;

但他身为镇北王,未雨绸缪的长远目光是必不可少的,经年征战的直觉在警醒,他知道此事不简单,然内忧外患,北境军步履维艰,他能做的除了守住手里的兵权,守住天斗这支最后的铁血之军,也别无他法了。

【不知道墨染那边的准备.....】

听到唐三与他说起自己的担忧时,时影是意外的。

在他看来,此事也算是机密密辛,他只是唐三的大夫,这样的事情唐三其实并没有必要告诉他。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时影也大体了解唐三的脾气,行伍之人多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唐三自然也是如此,于是,时影不解,便也直截了当地问出声。

却没想到,唐三的回答令他心下霎时一沉:“因为,大抵不久后,北境应当又要再起战事了。”

时影脊背一僵,手上收拾针包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顿下动作,抬眸直直看进唐三的墨眸里,“王爷,你是说....”

唐三放下衣袖,垂眸抿唇叹了口气,一手紧攥成拳,咬着牙嗓音隐隐喑哑:“昨晚连夜来报,边境云州发现了小股势力的袭扰,已经有村落被劫掠,甚至有几座村镇被屠。”

“这是不好的征兆,云州地处戎羯、蛮狄边界,位置特殊,这次开放与戎羯交易的几处榷场也多在云州、岱州附近,还不清楚是戎羯国内主战派的刻意挑衅,还是蛮狄再度犯边的先兆。”

“但不论如何,北境定然又要再燃战火,我想,也就是这几日了。”

时影觉得喉头有些艰涩,有什么情绪涌上心头堵在了嘴边,他呐呐着欲言又止,手上攥着未卷封起来的银针包,一时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

倒是唐三,像是已经思考了许久,眼下终于开口说出来,一下子便也打开了话匣子,倚在床榻的软靠垫上,他抚了抚膝上盖好的锦被,瑞凤眸晦暗深沉,长睫投下的阴影让他的神色有些辨不分明。

“时影,这段时日是我难得能好好休养的日子,小言和墨染暗地里帮我寻遍了天下的医者,但过去我身边条件有限,北境艰苦,硝烟不断,我的身份又不能随意为人探知到真实的病情,一来二去便也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

“没想到这次被急召回京,竟然有机会能遇见你这么好的医者,也是我唐三之幸。这段时日我的身体舒服了许多,真的很谢谢你。”

时影抿抿嘴,心尖上酸涩的情绪似是膨胀起来被一下子戳破了,胸口涨疼的感觉压得呼吸有些沉重,他想要故作平静,手上整理针包的动作却控制不住微颤了颤,他将东西塞进随身的药箱里,抬首去看床榻上的男人。

剥开不相识时对镇北王的想象,现实中相处下来,时影打心底里认为,唐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身居高位,却一点都没有镇北王的架子;他受万人敬仰,却毫无倨傲迫人的气势;他日理万机,却时时注意着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关心他、体贴他,极尽所能地保护他,给他安全感。

时影并不傻,他能揽尽诡医毕生所学于己身,以双十之年便成为与时钰齐名的医仙,自是个极聪慧极敏锐之人,这段时日唐三待他太好,连同整个镇北王府所有人都对他非常特别,久而久之,即便再迟钝也不会没有感觉。

时影想得明白,唐三对他,其实是愧疚的,是过意不去的。

唐三似乎觉得,允诺来到这里为他诊治,将时影曝露于天斗朝这些丑恶的权谋争斗中,为他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危险。

时影愿意替师应诺,这令唐三很感动,但同时也让他甚为忧虑,因此从下山开始,时影身边的护卫便肉眼可见的严密。直到近些时日的几次刺杀,时影还发现,他身边暗处甚至还遍布了许多暗哨的影卫,而据他向玉小刚了解,这些人本是唐家自己最信任的暗卫,是只有唐三自己才能调动的力量。

就如此时,唐三俊美的面容肃然沉凝,瑞凤眸里却满是认真的正色,盯着时影的眼睛,他的话语笃定得不可思议:“时影,出征之事怕是还要在朝里闹个几天,我的消息快,兵部的六百里加急塘报大抵还需三日才能进京,届时宫里应当便会有人来传我。”

“在出征之前,为保你的安全,我想着可以先派人护送你回九嶷山,那里与世隔绝,待到事毕以后你再想下山历练,也更安全些,不知你....”

“唐三。”

时影打断唐三,第一次这么唤了他的名字。

不是“王爷”,而是“唐三”。

唐三怔了一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落地沉凝,指节颤了颤。

从来清俊淡然的医仙公子少有地沉了脸,桃花眸里有了冷然又坚毅的神光,唐三被时影的眼神震了震,手指攥紧膝上的锦被,心跳有些快。

时影没留意唐三的小动作,只盯住唐三的凤眸沉声说话:“唐三,我下山来,是我自己的决定,落子无悔。”

“为师父履诺,不仅是为报师父当年之恩,也是有感于北境军保卫家国,这是所有有良知的医者都会做的选择,你并不需要感到介怀。”

唐三抿了抿唇,视线不躲不闪地盯着时影的眼睛,片刻后,敛睫垂下眸去,没有说话。

“而至于出征之事,为何你就觉得,我会与其他人一般,选择安于一隅,袖手旁观呢?”

唐三凤眸亮了亮,蜷了蜷食指对上时影含笑的眼,身居高位多年的镇北王鲜少有地露出了两分慌乱,却终于有了些他这个年纪应有的鲜活情绪。

“我...我不是这么想,只是那太危....”

“总要有人做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这个人只能是你,是北境军,而不能是我呢?”

时影桃花眸底有波光粼粼的暖色氤氲开来,他是个性子内敛的人,这段时日来,这是唐三第一次见到时影脸上出现如此和煦的笑意,胜却任何春日盛景,让唐三的心蓦地柔软下来,常年行走在鲜血边缘的一个人,胸腔里少有地生出了酸涩的动容。

唐三那时想,时影的这番话,万千在边关泼洒热血的北境兵士要是听到了,一定很高兴——

他们守候的这片土地里,还是有时影这样的人,通透热忱,身负赤子之心,情寄家国。

不是只有令他们胆寒的猜疑和背刺,不只有动辄言利的权势和冷漠。

有人值得,有人记得,那他们舍生忘死,马革裹尸,一切便都足矣。

生死边缘之人,他们求的很少,不过是一片惦念,是一方家书,是一场烟火,一句此生报国,虽死无悔。

“唐三,我们是朋友了,是吗?”

“当然。”

“那我想随军,不知镇北王可应允?”

“我是一名医者,没有哪里比军营更能发挥我的所学了,我自认医术不错,应当会是个不错的军医。”

“好。”

(十一)

唐三与时影提起,归京的这半月,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舒服了许多。

但时影心知肚明,其实并不然——

唐三自那场邺城血战后便几乎被磋磨掉了大半条命,那时碍于北境的艰苦,没有药材,没有医师,没有时间,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决定兵行险招,以南疆蛊毒以毒攻毒,以求解开唐三身上的数重混毒。

可毒是解了,蛊却仍留在他的体内。

唐三体内的蓝银蛊,便是时影自认尽得时钰真传,博览群书,也只是略有研究罢了。

在时影的记忆里,蓝银蛊颇为罕见,是南疆鲜少见的植系蛊株,生命力极其旺盛,远胜寻常的虫蛊、蛇蛊等,它能哺人以重获新生的生机,代价却是必须以身体血骨为土壤,纵其根系植进血脉深处,每逢气血不稳之际,便极易在体内异动,而蛊株蚕食血肉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忍受。

与其说蓝银蛊是以血肉反哺生机,倒不如说,它只是在透支母体长久的生命力以求得一线希望。

并非所有人都能下定这样的决心,孤注一掷,置之死地而后生。

因而蓝银蛊虽有这等作用,却极少得见成功的病例,便是时影在九嶷山行诊多年,药神峰典藏医书万万千,他也只见过唐三这一个。

可想而知,初次诊脉时,时影读出这人的脉象,是何等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七年前,唐三敢赌也敢拼,终是抓住了那渺茫的一线生机,淌过血肉的嘶鸣活了下来。

于是乎,此后的这些年,他便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他的箭毒解了,但入骨的霜冻和亏损的气血依旧让他身体羸弱,旧伤的痕迹并非蛊毒所能治愈的。每逢天气变化,尤其是北境的冬日,他便会嗜睡、发热,蓝银蛊给他带来的影响远非寻常医师所能缓解,他似乎在逐渐被蓝银蛊同化,成了一株会在霜寒天气里枯萎凋谢的萤草。

同样是这段时日,时影与唐三熟悉起来以后,他才从这位王爷口中得知:与外界传言的不同,北堂墨染和言冰云与他确是自幼年同窗时便私交甚笃,那二人情投意合,与唐三更是相交知己,而这些年,避开皇帝和其余人的耳目,北堂墨染和言冰云几乎极尽所能,想尽了办法为唐三搜罗天下有名的医师。

然而,此事难就难在——这样的一名医师并非医术高明便足矣,可靠的人品和清白的家世,能承受北境那等艰苦颠沛的环境,还需得亲近到足以让北堂墨染和言冰云放心将唐三的真实病情坦诚交付.....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太难做到了。

哪怕是当年镇北王府心腹的几位医师,也多是年逾花甲、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他们多是自唐昊为镇北王时便为唐家效力,七年前的邺城决战送走了老王爷,又自生死边缘救下小王爷,可谓劳苦功高,但即便如此,时久日长经年以来,老人家们却也免不得上了年纪,难免心力不足。

唐三惯是仁厚,对他们敬之重之,但对于唐三体内的蛊毒,除却维稳以外,便只能做到尽可能减少唐三的痛苦,再无所长了。

正如唐三自己所说,能得遇时影,真的已是极幸运的了。

时影近半月来为唐三行过五次针,他的一手银针出神入化,便是在九嶷山遇见病入膏肓的奇症怪疾也极少如此慎重,但面对唐三,他却异乎寻常的谨慎小心。

不仅因为眼前人是牵系万千北境军民的镇北王,也不仅因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惦念,更因为唐三是他的友人,是他这些年苦修医术以来,难得在意的一位珍贵的朋友。

时影其实没有什么朋友。

九嶷山太高,药神峰的藏书阁很大很大,大得他从垂髫长到了束冠,也还时常在里边迷路。

他记性极好,时钰曾感慨他过目不忘的天分,但每逢夜深人静,过目不忘的人却从未能忆起久远记忆里,父母亲人的音容笑貌。

时钰从未在时影面前提起过,但他自己知道,他是被人遗弃的。

药神峰脚下毒瘴迷林百余里,人迹罕至,寻常人自是不可能将一个襁褓中的奶娃娃放在这样的一处所在的。

若不是时钰机缘巧合下山采药,恐怕当年那个婴孩早已被瘴林里的毒物野兽啃食干净了吧?

时影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但他到了九嶷山,时钰给了他一个家,他便也将时钰视同亲人。

即便学医很苦很枯燥,但想到那是时钰的毕生所学,他也甘之如饴。

然,时影学医,并不仅因收养他的时钰是一名医者,更是为了自救。

长大一些懂事识字以后,早慧的时影很快便知晓了自己被遗弃的原因。

他是个早产儿,大抵是母体遭遇了什么,身负胎毒的同时还被遗弃在了毒雾瘴林之中,哪怕时钰机缘巧合将他救起,但不足月大的婴孩终究是受了毒瘴的侵袭,被救起时几乎已经奄奄一息。

时钰乃一方诡医,在隐居遁入九嶷山药神峰前在天斗四处做了多年的游医,一手医术活死人而肉白骨,方才得了民间传闻的这个“诡”字。

他解了这个小娃娃的毒,但他的天生体弱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好的,于是,他收养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为他温养身体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他。

大抵是因为,时影自小便是喝着汤药、泡着药浴长大的,直到十五六岁的年纪,方才彻底与常人无异,因而他比任何人都珍惜健康的身体,也比任何人都更有一颗医者仁心。

而这样长大的时影,自然是没有玩伴,没有朋友的。

唐三几乎能算得上是时影的第一个朋友。

不是人云亦云的传闻里权倾朝野的天斗异姓王,不是战无不胜的北境将领;

这个人在他心里被具象成了踏实鲜活的一个名字,只是唐三。

因为有了这样的私心,即便时影对自己的医术自信,却也难免失了在其他病患面前的从容和镇定。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这些时日,唐三觉得身体似乎舒服了许多,除却时影开给他温补的汤药,更重要的是他五度为唐三施下的银针。

以毫针刺激经络、腧穴,唯有时影这样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几度慎重试探下,才能将唐三身体里活跃的蓝银蛊压制下来,陷入短暂的沉眠,这也是唐三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的原因。

蓝银蛊在唐三体内已多年,连同根系也深入血肉,唐三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压制蛊毒已是不易,而想要诱导蛊株离体,更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当务之急,是要先断开蓝银蛊对唐三身体的压迫,蛊毒毕竟阴狠,莫看唐三现今只身体羸弱,盖因他现在还算年轻,若是再多几年,身体生命力的透支怕是就会张牙舞爪显露出来。

病来如山倒,蛊毒本就是一把双刃剑,或许就是不多年后的某一天,大厦将倾,便会顷刻坍塌。

况且,莫说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便说唐三身为镇北王,为北境安宁殚精竭虑、出生入死,如此不安稳的条件,加之他内伤煎熬反复,这一切的发展只会更恶劣。

因而,时影对唐三所言的“随军”,除了他身为一名医者,毕生所学为有所用外,也是为了唐三。

北堂墨染和言冰云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单是皇帝不顾唐三的病情急召他回京,多方势力数番刺杀的凶险,还有如今再起波澜的北境.....

战事即将重燃,作为一名医者,时影本是应当如实告知唐三:你的身体是再受不起大的打击的,小病小痛便随时能让你体内的蓝银蛊再度复苏,蛊株生长蚕食血肉的痛楚难以想象,你该停下来,你需要静养,方能与阎王争多几年好活。

但作为唐三的朋友,时影却无法开口劝阻这位天斗的镇北王。

正如他习医,甘愿去往那片需要他的尸横遍野之地一样;

唐三为将,身负守卫天斗门户边境的重责,也绝无可能逃避那片等待他的战场。

为换山河如故,千万人吾往矣,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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